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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六只咩(捉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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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夜是足夠漫長, 然而白晝也從來不會缺席。

嚴昕有著良好的生物鐘, 到第二天七點左右就醒了。

空氣裏意外有了一種濃膩的腥'檀味, 自己身上沒有穿衣服,嚴昕對自己的睡覺習慣到是一直都很清楚, 他個人是沒有裸睡的習慣的。

不僅是這個,還有,他也不會抱著誰入睡。

他睜開眼睛, 首先看到的是相對陌生的房間, 夜裏的一些記憶回籠,他知道這是在唐邑的家, 屋裏就這間臥室是空著的,因而他和驍柏就睡的同一間臥室。

驍柏……嚴昕眼睛低垂下去,男孩側身躺在自己懷裏,嘴唇微微泛著紅腫,眼簾蓋著, 臉龐上隱約還能見到一些淚痕。

至於嚴昕的手臂, 掌心下觸及著一片溫熱柔軟的皮膚,他摟著驍柏的腰, 另一些記憶, 帶著某些鮮艷色彩的記憶,忽然倒帶一樣在嚴昕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掠過。

嚴昕把蓋著兩人身上的棉被掀起來一點, 驍柏脖子上,胸膛上,入目裏都是一些斑駁的痕跡, 嚴昕於是明白,昨天夜裏他以為是場香'艷的春'夢,卻原來,這夢不是夢。

拿開手臂,嚴昕撫摸著面前那張像是不經意間就變得更為惑人的美麗臉龐,指腹輕輕摩挲驍柏的臉頰。

驍柏是真累,被折騰了半夜,渾身頭都差不多算散架,這會呼吸淺淺淡淡的,沒有任何要清醒的跡象。

凝眸看著驍柏,空氣裏還有一絲燃燒過的香氣餘味,嚴昕從來沒這麽失控過,整整半夜,哪怕後來驍柏哭泣嚶嚀求饒,讓他停下,他也沒停。

把人一次次逼上慾望的頂峰。

導致他們都失控的緣由,不需要多想,嚴昕就清楚,肯定在唐邑那裏。

動作輕緩地掀開床被,嚴昕下床,兩人的衣服散亂一地,嚴昕彎腰撿起衣服,找出自己的那件睡袍,穿上身,將驍柏的整理好,放在床邊,隨後他往門口方向走。

一拉開門,客廳裏坐著看早間新聞的唐邑就視線斜了過來。

唐邑手裏端著個杯子,看起來準備喝水,見嚴昕醒了出屋,朝他緩步靠近。唐邑嘴角快速勾了一下,放下杯子。

電視聲音很小,唐邑似乎怕吵到嚴昕他們,就沒怎麽開太大聲。

“昨晚睡得還好吧?”唐邑對於自己暗裏做的事,沒覺得有任何不妥,他的出發點只有一個,那就是嚴昕,他認為這樣做對嚴昕有益,那麽他就一定會做。

嚴昕站在茶幾外側,他垂著眼看唐邑,臉色沈得能滴出水來。

唐邑任由他不要錢似的發射冷氣,他臉皮早就煉成銅墻鐵壁,不會被人瞪幾眼,就會有什麽變化。

“你故意的。”嚴昕聲音和表情一樣冷。

“對啊。”唐邑不替自己辯駁,大方承認這個事實。

嚴昕拳頭一緊,指骨都捏的發出哢哢的響動。

唐邑這會神情變了點,註視嚴昕的眼,到是知道嚴昕不會沖上來揍他,他如何會看不出來,嚴昕對臥室裏那個人,是有某種看法,那人是他朋友的情人,大概是因為這層關系,所以他沒立馬就對他下手,他只是做了個推手而已,那種香料,雖然能快速觸發人的慾望,到不會完全吞噬理智,他可不會相信嚴昕會不知道自己摟的是誰。

歸根結底,是嚴昕對驍柏有慾念,才會被影響,然後把人給睡了。

嚴昕要怪,更該怪自己才是。

這一點,唐邑明白,嚴昕同樣也知曉。

他以為是夢境,而夢境,究其本源,還是因為他心底確實存在想把人占有的心。

事情已經發生,他不逃避,作為當事人之一,他會承擔自己的責任。

除此以外,他覺得也要警告一下唐邑:“我不希望以後還有類似的事發生……我不保證不會做點什麽,你我相識這麽久,你知道我的性格。”

不說以牙還牙,但從來不會有些人隨意戲弄。

唐邑雙手舉起來,做無辜狀,並向嚴昕保證:“行,都聽你的。”

兩人在客廳待著,期間嚴昕換上自己衣服,打了幾個電話,唐邑則收了幾個快遞包裹。

昨天商量好的事,他昨晚就統計了一下大致需要用到的東西,連夜安排人去準備,朱砂,符紙,鎮魂珠等各種驅魔工具。

包裹堆在客廳,唐邑一個個拆封開,家裏有一些東西,不過都是些小物件,用來對付一般的鬼魂,到是有用,稍微厲害點的,就完全不夠看了。

更為重要的是,他得為後續的事做好準備,假如燕臨死亡,必須在第一時間控制住他的魂魄,不能讓他有機會成為鬼王。

唐邑所在的軍區大院燕臨手底下的鬼魂別說進去,就是連在大門都不敢靠攏。

那裏的浩然正氣純凈沒有一絲雜質,克一切鬼魅邪祟。

燕臨在自己家的地下室裏,地下室灰暗光線暗淡,空氣幾乎難以流通進來,潮濕陰冷。

呼吸間都是白霧,燕臨卻依舊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衣,他走到地下室的中間,那裏有個血槽,裏面盛滿了血水,從兜裏拿出備好的小刀,燕臨擡起手,掌心攤開,刀刃劃過掌心,猩紅濃稠的血液滴答滴答流淌到血槽裏,同暗紅的血水融在一起。

血槽左側並排有四個大小款式全然一模一樣的骨灰罐,罐口用血色的紙條封著,燕臨把骨灰罐相繼放進血槽裏,血水準轉瞬就浸透了紙條,液體蔓延進骨灰罐內。

燕臨往後退了兩步,幽邃的眸子盯著血槽裏的四個骨灰罐。

時間緩慢流逝,像是過去一分鐘,也像是過去了一個小時。

忽然,血槽裏的骨灰罐開始搖晃,血水波動,骨灰罐血晃越激烈,仿佛裏面有些什麽東西,正極力掙紮,想掙脫出來。

骨灰罐甚至碰到了一起,發出砰的聲響。

嗙嗙,幾道炸裂聲音,血水飛濺,骨灰罐裂開,碎片落進水槽了,頃刻間,被血液給吞沒。

罐子裏空蕩蕩的,意外的竟是什麽都沒有。

可反觀燕臨,他表情卻似乎激動又興奮,眼睛都往外微突,有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扭曲狂喜。

房間裏冷氣更甚,有寒風直刮燕臨面頰,風速極快,猶如風刃,眼瞧著風刃要割上燕臨的臉,他不躲不避,凝視正前方。

啊,一道嘶啞破碎的低吼,風刃堪堪停在燕臨臉前幾厘米,風刃快速潰散,散開後又立刻重新樹型,沒一會時間,那把白色風刃開啟轉變成人的形態。

面部一點點由模糊變得清晰。

那是張燕臨無比熟悉的臉,彼此認識了十幾年,就在數日前,燕臨指揮他飼養的厲鬼們,對方附身殺害,屍體都沒能保一個全屍。

“燕臨!”一道咬金嚼鐵憤怒的聲音。

連宇在停頓了半秒鐘後,朝燕臨再次猛撲上去。

他拳頭捏得哢哢作響,卻是在下一瞬,拳頭即將要碰觸到燕臨那張令他恨不得直接撕碎的臉時,忽然停了下來。

不只如此,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力量將連宇從燕臨面前給彈射開,他魂體飄飛起來,撞上身後濕冷的墻壁,隨後順著墻壁滾落到地,面容出現異常波動。

發出的喘息聲也有破碎的跡象。

燕臨身姿筆直挺拔,他站在屋子中間,地垂下眼,視線冷漠無情,帶著一種來自骨子裏的輕蔑。

涼薄兩瓣嘴唇上下開合:“連宇,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識時務的人,到了這個時候,更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才對。”

“……我什麽位置?”連宇魂體穿著出事時的那件灰白色的牛仔外套,這會衣服上開始有鮮血浮出,就是他的臉上,也十分突兀的,有一個接著一個血窟窿出現。

這個血窟窿是被那些面目猙獰可怖的厲鬼啃咬出來的,但連宇知道,真正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,就是他面前那個雖然披著一張英俊人皮的燕臨,那張人皮下,是早就腐爛發臭的心臟和靈魂。

“你已經死了,是我讓你的靈魂可以不至於被其他惡鬼發現,然後吞食掉,我同你們的魂魄都訂立而了血契,從這一刻開始,你們都得聽命於我。”燕臨到是樂於給連宇解釋,用來給連宇煉魂的材料是他特意話高價收來的,可以使連宇不至於失去理智,變成一個只會殺戮的厲鬼,他需要一些可以交流溝通的手下,而連宇還有李宣他們,都是很好的選擇。

畢竟曾經大家算是推心置腹的朋友,對各自心情都相當了解。

或者該說,他對他們非常了解,他們……是不可能了解他的。

不然便沒有當下這個場景,他們魂魄被他拘押,他成為他們唯一的主人。

燕臨的話一完,連宇已經抓著墻壁從地上爬了起來,這間屋設置特殊,手掌撐著的墻壁,甚至可以感覺到冷意。

連宇看著遠處視線高高在上地燕臨,沈默了一會,然後哈哈哈笑了出來。

笑聲由小及大,越來越大,整個地下室都籠罩著連宇狂放的笑聲。

連宇覺得自己活到現在,還真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麽好笑的笑話,他笑得幾乎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
燕臨一言不發,由著連宇在那裏笑,笑聲告一段落,連宇揚手抹了把垂落在額頭遮了他眼的一縷碎發,擡眸間,眼光如利刃,直刺向燕臨。

“你做夢,我寧願魂飛魄散,也不會答應受你驅使,燕臨你會有報應的,我等著看你受到報應。”連宇魂魄從空中消失,化為一縷白煙,鉆進了血池裏的一個骨灰罐。

還有另外三個,那三個搖晃的動靜停了下來,在連宇消失後不多會,就從骨灰罐裏飄了出來。

三人面色煞白,一身的皮肉都不完整,曾經帥氣有型俊朗的面孔,被厲鬼啃得殘破不全。

只是慢慢的,空缺的地方長出血肉來。

不到十秒鐘的時間,三人的魂體都恢覆到過去那副帥氣迷人的臉龐。

三人眼珠子機械轉動,轉到屋裏唯一的人類身上。

“……剛才你和連宇的談話我們都聽到了。”站左邊個子雖沒旁邊兩人高,但氣勢卻一分不比他們低的男子緩慢開口。

燕臨冷肅著臉,下顎微擡了一點弧度,示意男子繼續。

“連宇這人有時候是挺固執,燕臨你是清楚的,我們和他不同,生或者死,我個人到是沒覺得怎麽樣,我自認是個唯物主義者,到是真沒想到,這個世界存在鬼魂。該感謝你才是,讓我們的生命由短短幾十年,蔓延到更長,需要我們做什麽,只管吩咐,一個條件,別讓我們再死一次。你用血飼養我們,對吧?我一直堅信,任何事情都具有兩面信,沒有絕對的存在。”

男子嘴角那抹笑,別有深意。

燕臨朝男子身邊同站的李宣和謝園看去,兩人都面無表情,眼睛裏能夠看得出對他的憤怒和恨意,但他們沒有任何行動,看起來已經統一達成了協議。

“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,沒問題,我用我的靈魂起誓。”

男子嘴角勾起的弧度加大,他往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環視了一圈,又提了個要求:“這裏太黑,我不喜歡過於黑暗的地方,換一個。”

燕臨隨即點頭,拿電話出來,摁了一個號碼,吩咐對面的人:“來兩個人。”

快到中午十二點,驍柏才從深眠中醒過來,試著擡一下手,胳膊又酸又痛,像被滾輪給重重滾過一樣。

兩臂撐著床單,從床'上緩緩坐起身,昨晚的記憶他記得很清楚,知道每個細節,蓋在身上的被子,隨著這個起身的動作,從驍柏身上滑了下去。

露出他不著一物的赤倮身體,身上,尤其是胸口,都是些醒目異樣的痕跡,他一手掀開被子,低垂下眼睛。

昨夜翻滾到後半夜彼此都精疲力盡,才相繼睡過去,那時候誰都沒多少力氣,他直接昏了,而嚴昕,想必後面在完事後,也睡了過去。

床單沒有清理,觸目間都是可見的已經幹涸的汙濁,至於他自己,下半身可以說是一遍狼藉,東西在內裏一個晚上,驍柏下地時直起脊背,走了幾步路不到,就有黏濕的液體順著腿根往下滴落。

驍柏指骨收縮起來,指甲陷進在掌心,感受到一絲痛後他及時松開手。

他的衣服都放在床頭,驍柏走過去,一件件套上身,衣服扣子在夜裏被他自己拉扯時,掉了幾顆,於是他就沒全扣了。

房門關掩著,驍柏慢步走過去,在手擡起握上門把時,他眼睛閉了下又張開,調整好臉上無謂漠然的表情,轉而多了一絲冷漠和憤怒,拉開門,驍柏提腳走出去。

客廳裏兩人都還在,一人在沙發上坐著,一人在餐桌那邊擺放飯菜,看一處桌角的口袋,又是叫的外賣。

屋裏電視播放,聲音掩蓋了驍柏走動的聲音,到驍柏幾乎快走到嚴昕面前,他才註意到他。

嚴昕猛地擡眼,看向驍柏,二人視線在空氣中交匯,嚴昕視線由下往上掃過驍柏的嘴唇,一瞬間裏,他就記起那裏美好的味道,濕潤柔軟,隱隱有絲甜意,他舌頭也是柔軟的,會主動纏著他。

及時打住發散開的念頭,嚴昕從沙發上站起身,走向驍柏。

走到驍柏面前,嚴昕揚起手,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,這巴掌用了八九成的力,直把那張帥臉給抽得發紅。

驍柏眸光劇烈晃動了一番,他盯著忽然抽打自己的嚴昕,跟著聽到他向他道歉。

“對不起,昨晚的事你想我怎麽做,只要你說。”嚴昕直視著驍柏的眸,雖然是唐邑做的推手,可睡驍柏的人,是他。

不談原因,結果就是他未經驍柏的同意,動了他。

嚴昕不為自己辯解。

驍柏渾身都黏濕不舒服,他冷沈著眸,錯過嚴昕肩膀。

嚴昕一把拽住他胳膊,驍柏擰頭,目光凝視著嚴昕,嚴昕被他澄澈清明的眼給盯著,像是能感知到他當下的情緒,旋即松開了手。

“我不怪你。”嚴格來說,嚴昕和他位置都是一樣被動,他們都算是落了某個人的圈套。

走到浴室前,驍柏斜過眼,餐桌那邊的唐邑正好也朝他望過去,後者揚起唇,給了他一個相當友好的笑,驍柏一張俊美的臉直接沒了表情,推門走到裏面,關門落鎖。

不一會就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。

之後的幾天裏,驍柏和嚴昕都住在唐邑家,兩人還是睡一張床,不過再沒發生那晚一樣的事,驍柏對嚴昕的態度和之前沒有太多變化,就是在嚴昕有時候要碰觸他的時候,會直接冷了眼。

嚴昕知他心中還有抵觸,都盡力克制著。

在這些時間裏,唐邑每天都非常忙碌,日以繼夜的埋在那間上鎖的房間裏制造各種要用的工具。

符紙都是現畫,市面上倒是有賣,不過都是些低等級的,對於一兩個鬼魂可以,對付一二十,或者一兩百,就完全不行了。

唐邑眼下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,嚴昕一邊看著,有心幫忙,卻難以插上手,他沒有那個天賦,曾經有段時間跟著唐邑學習過怎麽畫符,不管他多用心,畫出來的都沒法用。

嚴昕於是將註意力放到別的地方。

他讓人二十四小時觀察燕臨那邊的動靜。

得到的回覆是,燕臨差不多這些日子都待在家,偶爾出去一兩趟處理事情,一回到家就徹底不見人影,建立窗簾全都拉得死死的。

準備工作進入尾聲,之前的那個計劃隨之提上日程。

在和驍柏有了實質關系後,嚴昕對於驍柏要去做的事,更加持反對意見,然而驍柏態度堅決,曾經的男友要殺他,他個人而言,很想和燕臨當面聊一聊,問他一個為什麽。

恨有,怒有,怨有,當然,愛,也還有一點。

一天傍晚十分,驍柏從唐邑家離開,走向小區出口。

嚴昕陪同著驍柏,一路把人送到一個分叉路上。

在轉個彎,就可以看到出口了,嚴昕拉住驍柏。

“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,我們再想想。”嚴昕不希望驍柏獨自去冒險。

驍柏這次沒有立馬就掙脫嚴昕的手,他看著這個眼睛裏都映著自己縮小身影的男人。

“沒有了,這麽些天,如果有,早想到了,不是嗎?”驍柏微笑著說。

這話不假,嚴昕嘴巴張了張,又合上。

“說起來我一直都有種感覺。”驍柏基本很少和嚴昕說過多的話,這裏可能是因為要分別,所以他忍不住想說,“我覺得我不會那麽容易就是,先前在山林那裏,我就覺得是這樣,果不其然,你救了我。”

嚴昕表情微怔。

“現在同樣也是,我相信活到最後的一定是你和我。”

驍柏將怔忪裏的嚴昕的手給拿開,快速往前走,走到道路中間的時候,微側過身,揮手同嚴昕告別。

嚴昕知道應該站在原地的,但身體忽然不聽意識操控,他快步追上了驍柏。

一把拉著人,拉到自己懷裏。

然後扣著驍柏的後頸,吻在他了因驚訝而張開的嘴唇上。

他們站在道路中間接吻,旁邊有行人走過,看到兩名同性'激烈吻著,都目光驚詫地盯著。

驍柏兩臂垂落在身側,過了一會時間,他揚起手臂,環住嚴昕的後背,也主動去迎對方唇舌。

最後嚴昕還是沒能挽留下驍柏。

“我會等著你。”這是驍柏離開前說的話。

接著驍柏就推開了嚴昕,從他視線一點點走遠。

驍柏走出軍區大院,走到人煙稀少的街道上,拐了幾個彎,來到外面的寬敞馬路上。

招手攔了輛出租車,坐上去後,給司機報了一個地名。

那是他當下租住的房屋,雖然已經因為和燕臨交往的關系,有段時間沒有在那裏住,不過他這個時候不可能立馬就去找燕臨,得緩一緩。

不能讓燕臨看出來他是一個引他的誘餌。

驍柏離開的消息,燕臨第一時間就得知道了,鬼魂們進不了大院,所有他不清楚驍柏和嚴昕間發生過的事,見驍柏單獨出來,當天夜裏就派了幾個鬼魂過去。

不只是那些沒有靈智的鬼魂,還有一個領頭的。

黃朝,生前同謝園一起墜落下湍急河流的人,也是死後和燕臨達成互助協議的鬼。

因燕臨的關系,黃朝雖然還是鬼魂,但可以碰觸到現實世界的東西,只要他願意,甚至可以讓人類看見他。

燕臨下的命令是去監視驍柏,而不是將他殺死,或者帶回來。

黃朝帶領著厲鬼們坐上一輛公交,往驍柏租住的地方趕。

驍柏當下附身的這個原主,算是個自由職業者,以畫畫維持生計,是個天生的同性戀,和燕臨緣分不淺,一天的時間裏就來回見了三面,後來兩人在一起,燕臨還笑著說,這是老天要他們在一起。

是啊,緣深,不過情淺。

最近接了個稿,對方到是不急著要,年底之前出就行,驍柏有一點自學的畫畫功底,但比不上專業的,就沒有動那份約稿了。

他用鑰匙開了門,走進屋。

時間還早,在唐邑那裏吃過飯,白天也睡到將近中午才醒,驍柏就走到了畫桌前,抽了張白色的紙,開始埋頭畫起畫來。

畫的是幅人像,不是燕臨,也不是嚴昕。

96悄無聲息從虛空裏游出來,眼珠子滴溜,飄到驍柏頭頂,看著鉛筆快速在白紙上素描。

人像慢慢有了雛形,96湊近了一些。快速畫完一張,驍柏將紙抽開,繼續畫第二張。

一畫就是四個小時,從七點畫到晚上十一點,畫了許多幅人像,每張都是不同的人。

將作好的畫紙整齊疊放起來,驍柏起身離座,去了外面客廳拿東西。

拉開抽屜拿了個打火機,到臥室裏,坐到畫桌前,點燃火,把畫了人像的畫紙給一張張燒了。

屋裏燈光蒼白,艷紅的火光照亮著整個房間,在燒到最後一張時,驍柏停了一下。

其他畫紙都在垃圾桶裏燒成了灰燼,還有一張。

舉著畫紙到眼前,因為是素描,所以勾勒描邊得很隨意,但青年那雙眼睛,驍柏是用心畫的,對上青年的眼,似乎恍然裏,對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一般。

沈默著笑了笑,驍柏在嗒一聲裏點燃畫紙,火焰從下往上燃燒,燒到驍柏的手指,他感覺到灼燙的痛,才松開手。

96等所有火焰都熄滅,才出聲詢問:“你為什麽畫他們,又為什麽要把畫紙給燒了,小白你對誰動了心嗎?”

那不是96願意看到的,因為他們不能返回之前任何一個世界,離開就是永遠。

驍柏轉過身,拿起畫筆在手裏旋轉起來,他眼簾低垂著,鴉色眼睫毛在眼瞼下暈出淺淺的剪影。

“不為什麽,就是一時無聊,打發一下時間。”

而燒掉紙張,也一並將他心中某些念想也給燒了。

他如何會不知道回不去。

他從來都知道。

“小白。”忽然,96聲音拔高,“有人來了。”

驍柏糾正96的話:“是有鬼魂來了。”

拉開的窗簾被一陣風吹得飄揚起來,十幾秒鐘後,驍柏轉過身,只見他的背後,前後站了數個鬼魂。

居中為首的那個面孔熟悉,不久前才生離死別過。

“黃朝。”

“……你好像不怎麽害怕。”黃朝打量了一番驍柏的神色,後者同他四目相對,對於他們這群鬼魂的出現,有驚訝,但那雙明亮的眸子,卻是沒有一絲的懼意。

“因為你不是來殺我的。”誰知道驍柏這話剛一落,面前刺骨冷風襲來,視線模糊了一瞬。

脖子上驟然一緊,一直冰冷的手掐住了他脖子。

黃朝緩慢收攏手指,掐得驍柏不一會缺氧臉色就脹紅起來。

“現在還覺得我不殺你嗎?”黃朝眼眶擴大,眼白比瞳仁多許多,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。

“是,你不會殺我。”驍柏還是那句話。

黃朝臉色陡然一狠,有那麽一瞬,是真想就這麽直接掐斷驍柏這段脆弱的小脖子。

不過在驍柏快要窒息的前一刻,他適時放開了手。

“你們出去,這裏交給我就行。”黃朝向身後的數個鬼魂道。

他的鬼力,直接淩駕於這些鬼魂身上,不只有燕臨的原因在裏面,就是他本身的怨氣,也足以讓他不同於一般厲鬼。

驍柏一邊喘著粗氣,一邊揉著發痛的脖子。

緩和了片刻,他擡起眸:“燕臨讓你來的。”是個絕對的肯定句。

黃朝楞了一瞬,點頭:“對。”

“他殺了你,你卻反過來聽他差遣,給他跑腿。”驍柏輕笑了一聲。

黃朝一雙發紅的幽冷鬼目直直盯著驍柏,要是換一個人,估計早被嚇得腿軟了。

驍柏不僅不怕,反而繼續說著:“你真不恨他?我不信。”

黃朝走到驍柏面前,驍柏坐在凳子上,揚著臉看他。

雖然他和燕臨算是好友,但和驍柏接觸的時間卻不怎麽多,黃朝曾經就以為驍柏只是臉看上去受看,沒曾想,他性格也這麽有意思。

“你想要什麽?”驍柏這些話表面看起來是挑釁,若黃朝性格急切點,說不定會被驍柏激怒,但他捕捉到有別的東西,於是直接攤開來問。

“我們合作。”

驍柏本來沒這個打算,意外發現這個忽然冒出來的鬼魂,好像是個可以利用的人,隨後臨時有了這個念頭。

燕臨不會放任他就這麽安安穩穩過下去,遲早會出手,如果燕臨那裏有他的內應,那麽勝算又多了一層。

“可以。”黃朝非常幹脆果決。

但緊跟著黃朝提了個條件。

“你讓我睡一次,燕臨殺了我,我暫時沒法殺他,先動下他的人,圧圧心裏的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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